《迷途》11
“伊莱…”
熟稔的呼唤声将他从毒泷恶雾中抽离,刺眼白光晃过,已身处杂木林前,叶片簌簌低语,薄云稀散。
清风拂过耳畔,又是那声呼唤,他扒开碍路的灌木林,随着风奔跑在林中,为了找到声音来源地。渐渐的,他停下脚步,呼唤声也随即消失,除了阵阵呼吸,不闻任何声响。
不远处树荫下站着一位女子,伊莱的到来使她抬头,笑着靠近,嘴里生气似的抱怨:“怎么来那么晚?”
“格秋....?”
伊莱看着走来的女子,心头一颤,正想开口,却发觉女子的身体直直穿过他,回头,不见身影。无穷尽的树木,脚底是昆虫的残骸,无一丝活物气息,令他悒郁。
耳口传来呼吸声,猛地转身,却见女子出现在身后,当她抬头,伊莱惊骇她的脸布满黑色漩涡,地面由外溢出黑色黏液。
“不...你是谁?”
还未等伊莱后退,那人却奋力将他一推,在急剧下降中,他震悚的看着那片杂木林被黑暗吞没连带曾经的回忆一起,而她在被吞噬前咧出诡谲的笑脸。
急促的喘息声,如劫后余生一般,伊莱从那荒诞离奇的梦中惊醒。
眼神空洞的盯着天花板,脖颈处是密密虚汗,伊莱张着嘴不断呼气,脑中不断放映刚刚的梦境,血液冲击着太阳穴,他不得不起身去洗脸冷静。
冷水一遍又一遍冲刷着脸颊,即使已被冻的冰冷,心脏处却还是狂跳不止。泪眼迷泷间,他瞥见那枚戒指,心口刺痛阵阵。
是什么呢?果然如此吗。
伊莱怔怔坐在桌前,面前奈布写过的纸摆放着,窗外的天才蒙蒙亮,凄厉的鸟叫划破寂静的阴空,直至黎明破晓,他才起身戴上眼罩。
可见,昨夜的梦导致他睡眠不佳,思绪很疲倦,但已无心情再睡,总之,庆幸今天是休息日。不然这样的状态不知会出多少差错。
临近门前,才注意到地面疑似从门缝被塞进来的信封。屈身捡起它,样式很普通,拆开里面只有一张巴掌大的纸,写着
“午夜子时,后院。请勿告知他人。
盼您赴约。”
没有署名,字迹陌生,看起来是其他成员。对于这样的邀请,他内心是万分不情愿赴约的,夜深人静,谁知道会发生什么。但想想,不如去看一眼。他很好奇是谁。
伊莱将信收好,放在一边,出了门。
时间尚早,本以为紧闭的餐厅门此刻却半敞开着,他向里面望了望,发现奈布早已在位置上吃早餐,只是简单的吐司和牛奶。
刻意放低的脚步声,让奈布抬眼想看来者是谁,得知是伊莱,面部甚至明显出现震惊的神色。
他起床的时间是非常早的。
伊莱在奈布身旁坐下,奈布将面前多的吐司和牛奶推到伊莱面前,无奈的耸肩,“现在还太早,早餐还没准备,只有这些。”
伊莱点点头,从餐盘中拿起一片吐司咬了口,嘴里正爵着面包,突然转头看向奈布,低声道:“你一直起那么早吗?”难怪之前早上在餐厅从未碰到过。
“对,之前在军队的习惯。”奈布拭去嘴边的面包屑,“没事吗?起这么早可不像你的作风。”
“做了梦...”伊莱泄气似的叹息,缓缓道:“不太好的梦,像是在心口狠狠划了刀。”
奈布缄口不言,偷偷偏头注视着伊莱——正凝视着戒指。
不知为何,他也想为他伤心。
“别想太多。”奈布轻拍他的背,用笨拙的方式安慰他。
伊莱莞尔一笑的回应着,故作轻松的姿态。
用餐完后,二人因目的不同而分开,当然伊莱没什么事,只是想趁没人再四处看看。
清晨的庄园异常岑寂,脚步声回荡在廊道,一座又一座雕像早已染上浊污,刻入深处,无法擦净,倒显出一番残破美。
个别房间已荒废,不会去使用,便上了锁。但令他骇怪的是,一间终日上锁的起居室此刻却虚掩着门,不知是不是管理者忘了。
怀揣着探求之心,伊莱小心翼翼推开门,确保四周无人经过,进入这间房。
屋内壁炉的单个烛台亮着极其微弱的火光,蜡油滴满烛台周身,看起来燃了许久,房内昏暗无光,越是深处越是黑暗的令人恐惧。凭借门口延长的光,得以看清一架落灰残损的钢琴,有几个琴键已不见踪影。
伊莱本想往深处看看,但还未走进几步,便闻到一股怪异的气味,令他头晕目眩,难受不堪,意识到不对劲,立马跑到房外,将门变回虚掩的模样,匆匆离去。
当他发觉眼前景象出现重影,就猜到是那不知名气体的缘故,多呆一会,说不定他就会倒在那间屋子。
可他低估了它的作用,不仅仅是蒙汗药类的。
“呃...”伊莱紧咬着唇,以疼痛刺激大脑清醒,他拖着如绑千金的双腿行走,距离他的住宿就一步之遥。顷刻间,画面开始诡异扭曲,逐渐变成绿荫如盖的杂木林,那是他曾最喜爱待的地方。
不仅仅因为人,更是因为充满自由与生命。
面前的景色过于真实,林中风的声音划入他的耳中,就像曾经他躺在草地沐浴阳光耳畔自然的歌声一样。伊莱时而低头看着脚底的落叶,时而抬头仰望树顶端的风景。恍惚间,他差点被它迷惑。
这是幻觉。心中一遍一遍告诫自己,自己仍身处走廊,或许在往前就会站在自己的房门前。
当他迈开步子时,幻觉却开始一点点消散,如同泡沫破碎般。
和魔术一样。
伊莱环视一圈已变回原样的场景,住所的房门近在咫尺,内心不仅感叹。随后进入房门,幸好吸入气体不多。
屋内床上鸮正惬意的打盹。伊莱坐在床边摘下眼罩,眼眶泛红,他揉了揉眼,不禁打起哈欠。看来此刻他不得不再小憩会,那股气体着实让他的大脑变得更加疲惫与犯困。
.......
“咚咚..”不轻不重的叩门声惊醒了熟睡中的伊莱,条件反射的坐起,看见窗外太阳高照,他急忙前去开门。
“午饭时间到了,见你没下楼就想你可能还在睡。”奈布看着面前头发凌乱,睡眼朦胧的伊莱,笑了笑,“吃完再好好休息吧。”
伊莱用手捋了捋头发,朝着奈布点头,穿戴整齐便速速和他下楼,而餐厅的其他成员早已吃完离席,餐厅变得和早上一样空廓。
“奈布,你知道..一楼经常上锁的起居室里...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物品?”伊莱吃着食物,冷不丁的询问。
“奇怪的东西?”奈布不解的看向伊莱。
“比如..气味什么的。”
“之前我去过一次,但并没有什么独特的气味。”奈布视线从杯子转移到门口,“可能是漆皮腐败的味道。。”
“不...”伊莱本想继续说,却见奈布表情凝重,警惕的看着门后,小幅度的摇了摇头,暗示别再说下去。
伊莱会意,提高些音量,故作遗憾:“还以为这些房间上着锁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呢。”
奈布附和的笑了几声。
少顷,餐厅门口传来脚步声,至于是路过还是暴露而离去就不为人知了。
二人默然的吃完饭,安静的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。
“跟我来。”奈布神秘的笑了笑,自然的牵起伊莱的手,抓的很牢。
他们穿过寂静的回廊,在走出屋外时,奈布回头望向建筑死角,眼里尽是阴戾和警示。仿佛在威胁什么,但伊莱看去却并未人影。
但被人跟踪的感觉,从出了餐厅就一直有。难道,那人一直没走吗?
奈布握住伊莱的手更用力了些,他们进入林中,浓密的灌木林正好遮蔽他们的身影,不知在林中游荡多久,直到出现一片未被修理的草地,已掉漆的长椅在森林与草地交界处,他才慢慢松开手。
手心的温热倒让伊莱有些不愿松开。
奈布脱下外衣将椅子上的落叶拍开,令它看上去不那么落魄。
奈布将外衣放在一边,率先坐下,随后伊莱也心领神会的坐在他身侧。
“这荒废很久了。”奈布喟叹,指向面前的草地,“这片草地,在春天会给你惊喜。”
“什么惊喜?”伊莱环视这杂草丛生,又因秋季,许多草叶已枯黄,显得萧条,无生气。
“到时候就知道了。”奈布并没有为其解答,而是瞭望远处。
”话说回来,为什么突然提起那间屋子?”奈布道出了心中疑问。
“今早,我路过它,发现没有上锁。”伊莱抿了抿嘴,接着说“总之,我进去了。越往里走,一股奇异的气味就越重,它能使人眩晕、出现幻觉。”
“幻觉?”奈布皱了皱眉,他的确不知道那房间有这种东西。看来有人已经捷足先登了。
“对。”伊莱点点头。
“说到它...里面有一处地方我很在意。”奈布顿了顿,“可惜当时有人出现阻止了行动。不久后,庄园主派人搬走了一些东西,它便上了锁。”
“那个地方令你在意的是什么?”
“地毯。”
地毯......伊莱确实看见了地毯的一角,但前面太黑,他并没有上前。
“这儿的秘密...太多了。”奈布抬头仰望着天空,微风轻拂,浮云淡薄。
“小时候我也喜欢像这样望着天空,因为天空是很美的,很澄澈的,不像我。那时我就想,长大后,要加倍努力,让妈妈和我有能力站在与天空一样干净的地方。”
“可无论怎么努力,都实现不了这样的梦想。”
奈布喃喃自语,他久久凝望着天空。
伊莱静默着,他眼底也生出怜悯似的忧伤。
因为心是脆弱的,所以才生出坚硬的外壳将它层层包裹。
而奈布心里正是妈妈。
伊莱双手覆上奈布的脸,迫使他与自己对视,奈布迅速低下头想以此掩盖眼眶泛红的事实,他眼里淡淡的忧伤怎么也无法被遮蔽,脆弱的样子,在伊莱面前暴露无遗。
他们额头抵额头,伊莱想以此将他的心传递给奈布,轻声开口:
“为了她,逃出去。”
话音刚落,就落入一个拥抱,奈布附耳低声:“谢谢。”
“我.....”后面的话放的极低,即使附耳也无法听清,或许,奈布本就不想让伊莱听清。
“什么?”
“没什么。”奈布松开伊莱,笑着摇摇头。
白驹过隙,太阳渐渐逃离他们头顶的天空,奈布拾起沾染尘土的外衣,随意搭在肩上。
“走吧。”
他站在光辉前,明媚的令人睁不开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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